她站立在地球之上，手执彩虹，太阳和闪电伴随着她。

激情奉献这些画作的画师，想必是没有听过那首：“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把浩瀚的海洋装进我胸膛......”

(资料图片)

但的确，他们所绘的伊丽莎白一世，为我们传递出了这种精神、这种气场、这种傲娇。

——在伊丽莎白一世的统治后期，御用画家谄媚她的造神运动达到了登峰造极。

题图：《伊丽莎白一世的彩虹肖像》1602—03年

壹 抱银鼠的伊丽莎白

上回为您介绍了一位来自尼德兰、名叫小昆汀·梅西斯（Quentin Metsys The Younger 约1543—1589年）的画家，在1583年为英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绘制了《伊丽莎白一世筛子肖像》。

小昆汀的画技有尼德兰的写实传统，在光线和构图方面也能窥见一些当时流行的样式主义特征。他所作的这幅肖像，相比女王其他御用画家，如乔治·高尔、尼古拉斯·希利亚德等人，更接近欧洲大陆主流的肖像画风格。

《伊丽莎白一世筛子肖像》1583年

可以比较的是两年后，由另一位不知名宫廷画师为女王所作的这幅《银鼠肖像》，同样是黑色衣物与黑色的背景，小昆汀的画作能够带给我们更多信息和想象空间。

而后者似乎更想要强调女王本人的尊严以及她身上数量惊人配饰，这些饰物包括三串黑色的珍珠项链、无数镶嵌宝石的吊坠和黄金纽扣。

她身着一袭黑色的连衣裙，而在这深色背景前、几乎要亮瞎我们的首饰之间，她右手所执的那枝象征和平的橄榄枝，却几乎隐形。

《伊丽莎白一世银鼠肖像》Ermine Portrait 1585年 英国赫特福德郡 哈特菲尔德庄园藏

《伊丽莎白一世银鼠肖像》细部1

《伊丽莎白一世银鼠肖像》细部2

女王左手手臂上，有一只戴着金冠的银鼠，它象征着纯洁和王权。

至于这只小银鼠，你可能也立即联想到了几乎一个世纪之前，达芬奇在米兰所作的那幅《抱银鼠的女子》，两相比较，前者更像是一只缺失了部分细节、体积感的银鼠符号。

达.芬奇《抱银鼠的女子》(The Lady with an Ermine)，1489年-1490年

而这些符号，正是伊丽莎白的宣传团队所需要的。

从1580——90年代开始，她的御用画师们不再像半个世纪前小荷尔拜因那样含蓄、委婉——他曾用精湛的画技为我们呈现出亨利八世时期众多人物的外貌和他们真实的心理世界，此时的画家们逐渐放弃了对空间和体积的追求，频繁使用图案和象征符号，直接表达对女王的颂扬，他们创作这些图像的主要目的，是让观众在头晕目眩后献上双膝，对女王产生崇敬、膜拜和敬畏。

贰 地球与彩虹

这些画作中出现了象征她本人崇高品质的玫瑰、鹈鹕、银鼠、筛子，也反复出现了地球仪、地图，寓意她对这个刚刚被证明是一个球体的世界逐渐增强的统治力。

1592年，一位名叫小马库斯.盖拉尔茨（Marcus Gheeraerts The Younger 约1561、62—1636年）的画家，就将女王放在了地球之上。

《伊丽莎白一世迪奇利肖像》 1592年 伦敦国家肖像画廊藏

小马库斯.盖拉尔茨比小昆汀·梅西斯、尼古拉斯·希利亚德晚了二十年出生。他来自比利时布鲁日一个绘画世家，在7岁时和家人一起移民伦敦。在90年代，他征服了英格兰的宫廷，被认为是当时最“时尚”的肖像画家。

这幅画作的委托方，是伊丽莎白一位失宠的廷臣——亨利·李爵士（Sir Henry Lee），伊丽莎白一世在1592年巡幸他在牛津郡迪奇利（Ditchley）的家族宅邸，以示对他的宽恕，这幅画作就是为这次重要的召见而作，此后长期保存于迪奇利，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才由家族后人捐赠给英国国家肖像馆，因此得名“迪奇利肖像”。

马库斯.盖拉尔茨之所以被称为“时尚”画家，和他忠实绘出了女王奢华服饰的每一个细节不无关系，这些画作为此后历史学家们考察当时的服饰提供重要参考。

《伊丽莎白一世迪奇利肖像》 细部1

《伊丽莎白一世迪奇利肖像》 细部2

而让我们感觉到与众不同的是，他在女王的脚下画出了一个包括英格兰在内的巨大地球，她站立在英格兰的牛津郡之上，左耳佩戴了一颗类似地球仪一样的特殊造型珠宝。

如果回顾上一篇文章，你肯定记得在1588年打败无敌舰队之后，她的御用画家也在其肖像中绘制了一具地球仪，但那并不奇怪，就像半个世纪前，小荷尔拜因为两位法国大使所绘的肖像中充当背景的地球仪一样，只是作为一种地理研究的对象或人物的道具。

但小马库斯.盖拉尔茨还在这幅画作上部描绘了太阳和带有闪电的风暴，当他充满激情创作这幅画时，想必是没有听过那首：“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把浩瀚的海洋装进我胸膛，即使再小的帆也能远航......”

但的确，他所描绘的伊丽莎白一世，为我们传递出了这种精神、这种气场、这种傲娇。

几乎十年后，她的御用画家们依然沿袭着这类“把人往死里夸”的大胆作派。

这幅完成于1602年的《彩虹肖像》（全图见本文题图），更是不顾物理学基础原理，为女王的手中塞了一段带色的透明水管，不！是彩虹。

《彩虹肖像》此前被归于一位名叫艾萨克.奥利弗（Isaac Oliver 1556–1617年)画家名下，但后来被认为依然是小马库斯.盖拉尔茨的激情奉献。

《伊丽莎白一世彩虹肖像》细部1

《伊丽莎白一世彩虹肖像》细部2

实际上，画作完成之时，伊丽莎白一世已经69岁，距离她离开这个被她征服的地球还仅剩下一年半的时光。

但是，女王是不可能老的！她的脸蛋依然白皙红润，她的身躯依然婀娜饱满，她是永远不老，永远美丽的！

除了她右手握住的那段塑料水管（彩虹，象征和平）外，这幅画作也有其他各类充满寓意的符号。

在她的衣袖上，虬曲着一条蛇，这象征着女王的狡猾；她外罩的裙袍上，布满了眼睛和耳朵，这让人联想起她在欧洲各国建立的情报网络，这些潜伏在各地的情报人员源源不断地为她带来最新的信息，充当她的耳目，以便做出准确、果断的政治决策，压制了一场又一场的叛乱和阴谋。

伊丽莎白一世的最后十年，小马库斯.盖拉尔茨的画风主宰了英格兰的宫廷，据说他是英格兰最早在帆布上而不是在木板上创作肖像的画家。

伊丽莎白一世肖像，Gheeraerts工作室，佛罗伦萨皮蒂宫藏

小马库斯.盖拉尔茨的这类画作被他的工作室广泛复制，以上这幅就被用作外交礼物送给了意大利托斯卡纳公国，如今收藏于佛罗伦萨皮蒂宫。

叁 新的时代与新的风格

其实，平心而论，在这个产生了莎士比亚和培根的伟大时代，伊丽莎白本人，并非像她后期那些御用画像一般僵硬、无趣。

伊丽莎白·都铎公主肖像 1546年 （可能出自宫廷画师 William Scrots）

她在公主时代接受过当时所能接受到的最好的教育，不仅会多种语言，而且还多才多艺。

以下这本装订有刺绣封面的手稿，就是她11岁时送给继母凯瑟琳·帕尔的一本诗集，这本诗集是她自己翻译的法语诗《罪恶灵魂的镜子》。封面上绣着代表凯瑟琳·帕尔的首写字母K、P，也是她亲手所绣。

11岁的伊丽莎白翻译、刺绣封面的诗集 1544年 博德莱恩图书馆藏

而当她成为女王后，尽管她的画家们绞尽脑汁想要在画布上留下永远年轻、完美的女王形象，但终将无法抵御大自然无情的规律。

1603年3月24日凌晨，伊丽莎白一世病逝于伦敦。

弥留之际，她指定了由表侄女、原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亚特留下的唯一子嗣——苏格兰的詹姆斯六世继承王位。

詹姆斯即位后自封为大不列颠王国国王，是为詹姆斯一世。

至此，历经118年的都铎王朝正式谢幕。斯图亚特王朝的时代来临了。

四十岁的画家小马库斯.盖拉尔茨，这会儿风华正茂。他继续服务于詹姆斯一世的朝廷。

尤其是得到了詹姆斯一世的王后——丹麦的安妮（Anne of Denmark 1574—1619年）的宠幸。安妮与詹姆斯一世早在1589年完婚，当詹姆斯一世入主英格兰后，她也于1603年移居英国。

安妮对于政治不感兴趣，是一位艺术爱好者，她热衷于举办奢华的文艺沙龙，还为自己建造了一座宏伟的私人宫廷。

《服丧期间的安妮王后》 1612年 小马库斯.盖拉尔茨

安妮与詹姆斯一世一共有七名子女，但长子、威尔士亲王亨利·弗雷德里克·斯图亚特在1612年11月早逝，小马库斯.盖拉尔茨为她所作的这幅《服丧期间的安妮王后》就完成于此时。

与之相比，小马库斯.盖拉尔茨在1611—1614年为安妮王后所作的这幅肖像，依然延续了他此前的奢华而细腻的风格，画中的王后她身着华丽服装，手执一把夸张的团扇。

《安妮王后肖像》小马库斯.盖拉尔茨 1611—1614年

更能够体现安妮宫廷生活那种奢靡到夸张的做派，是小马库斯.盖拉尔茨为她一位名叫杜里（Derry)的弄臣所做的肖像。杜里可能身患残疾或者是一位侏儒，他们被豢养在宫中的目的是显示主人宽宏的姿态，其主要工作就是扮演小丑让主人开心。

这在当时欧洲的宫廷中并不罕见，我们可以从此后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家族御用画家——维拉斯贵支的多幅画作中找到类似的侏儒。

但让人吃惊的是，安妮的这位弄臣却穿着非常豪华，他穿着镶金饰物的上装，有着精致而复杂的拉夫领，斜挎着五根硕大的金链，端着一大杯红酒，似乎在主人的吩咐下，正要递给某位重要的客人。

弄臣杜里的肖像 1614年

在詹姆斯一世时期（1603—1625年），人们形容这一时期的英国绘画、建筑或者诗歌等，有一个专有名词——Jacobean，特指具有这一时期的风格。

而小马库斯.盖拉尔茨被视作这种风格在绘画领域的代表，他将尼德兰地区绘画的写实与粗犷进行了英国式的升级革新，创造出了一种带有安静、忧郁、梦幻、细腻情调的新的宫廷风格，这些画作与尼古拉斯·希利亚德的微型肖像画，成为继小荷尔拜因之后，构成英国文艺复兴时期绘画的本土化特色。

依据1627年小马库斯.盖拉尔茨自画像所作的版画 1644年 Wenceslas Hollar

但无论是热衷于文艺的安妮王后，或者是小马库斯.盖拉尔茨，也许并不知道，此时在意大利等地兴起的另一种全新绘画、建筑、音乐的风格，即将影响这个新的世纪。

这种新风格被称为：巴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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